2009年10月11日星期日

2009南京之行

  从前几天开始就在激动了,终于有机会回趟南京。而且,又是有南京艺术学院人文学院文物系同学邀请,格外的兴奋。

  火车上漫长的颠簸,似乎不是问题,这次,我有的是时间。

  邀请我参加南京艺术学院文化遗产保护与研究所举办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系列讲座的,是一个我素未谋面的人,澄江陈龙。我们只是有较深层的文字交往,通过他,我了解到了许多不曾知道的关于“纸”的知识。通过几次电话,每次脑海里呈现出的人形,是个江南文化小生的样子。更让我意外的是,他的口音是夹杂着苏南方言味道的南京话,外加几分京腔!

  在经过了将近18小时的征途,火车如期晚点到达了南京。虽然陈龙知道我对南京很熟了,实现也说不来接我,可我在快进南京地界的时候受到了他的短信,他已经到了火车站的出站口。

  我们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向对方描述自己的着装、个头等一些貌似便于辨认的体貌特征,大家似乎都胸有成竹,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最后,我们确定了等候的是同一个出站口,我站到缓缓上升的电梯上,心里琢磨着,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电梯很快到了尽头,我将随行的一点点行李从电梯台阶上提下来,弯着腰,视线斜扫了周围一圈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距离我两米远,个头与我相当,胖瘦也和我差不多的戴眼镜的人身上,我们先后小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没错,就他了!

  陈龙小我5岁,但也是热爱着这些老家伙们喜欢的东西。我们在一起谈纸、谈书法、谈石头、谈古玩、谈文物古籍的修复、字画装裱、传拓技艺,等等等等,恐怕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是两个年轻人在胡吹冒撂,用网络上的话说,这叫YY。

  安顿好宾馆,我第一时间就参观了南京艺术学院的古籍修复、字画装裱的工作室,高校里面喜欢把这些实践性叫强的地方叫实验室。据说这工作室,莫说是在江苏,既是在华东地区,也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西北地区那就不用提了。我见过的多是家庭作坊,手艺好坏不说,硬件设施可能就没法比了。

  裱画、修复我不懂,各种材料各种工艺的纸,我听得也是稀里糊涂,但当听说有个柜子里全是日本二玄社复制的名字名画的时候,我倒是着实心里痒痒了一阵子,陈龙没说可以打开看看,我也没好意思问,可看时间还早,闲坐着也没什么事,陈龙还是找来了大柜子的钥匙……


  双开的柜门,和80年代的家具倒有三分相似,没什么特别的,但这柜门打开,
却是另一番景象——里面是10层近两米宽的大抽屉。每层抽屉约有20公分高,进深约有半米。抽屉太大,每个抽屉得两个铜环把手,下面还有滚轮方便出进。樟木板散发出的芬芳着实让我浮想联翩,似乎已经透过木板,看到了柜中静躺着的一幅幅精美的字画。

  其实里面,倒也不是多么值钱的当代名人字画,亦不是古董字画,只是些复制品而已。但是日本二玄社的复制品我可是早有耳闻的,它可不是简单的印刷品。我曾经也在陕博见过二玄社的展销,当时因为囊中羞涩,而不得不非常遗憾的饱一饱眼福。这次得以一睹其尊荣,倒也略微满足了些。

  大柜子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只是有针对性地挑了几个出来看。自然是“三大行书”。

  其实这次见到的二玄社复制本法帖,让我多少有些失望,因为可能二玄社的产品是也要分三六九等的,这个,属于较低级的。它除了包首用的绫子,其余部分,如隔水,实际上都是印刷在纸上的花纹而已。而我在几年前的陕西历史博物馆展厅里见到的,是可以单独买画心然后再装裱的,同时也有装裱完成的。复制品和原作保持一致,原作写在绢上的,复制品也印在绢上,原作有火烧水泡的,复制品也有类似的处理,无微不至。

  即使这次看到的有些缩水,但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来说,如果能有一件作为临习的范本,依然是非常奢侈和自豪的一件事。而且每幅作品都由一块绸布包裹,装在一个非常精美的桐木盒子里。更显华贵,实在是不可多得也。

  长久以来,我一直认为生宣是绝不能写小楷或行草的,因为我从没见过一种宣纸能像毛边纸那样“锁住墨色”,在毛边纸上,即使笔锋上掺了大量的水,写下的笔画里的水迅速向四周渗化漫漶开来,也不会模糊了墨迹清晰的边界。但一次偶然翻出自家的一刀安徽泾县红星纸厂生产于1997年的“香港回归纪念拣选净皮”纸,让我第一次对“生宣写小字”有了些许改观。而这次与陈龙的交流我才真正明确了“宣纸”这个已经逐渐被大众歪曲了的名词的真正含义。

  就像很多行业现在都有黑幕一样,安徽泾县的纸厂,已逾数百家。而生产着真正意义上的宣纸的厂子却屈指可数。而那些更多的厂子生产的白色、有帘纹、柔软吸水的纸,在行业里被称作“书画纸”,他们的原材料里,青檀树皮含量远低于50%,有的甚至只有草料和工业纸浆。

  在南艺的装裱工作室里,我见到了全国各地各式各样的古法纸,有安徽泾县几个大厂的宣纸,有安徽岳西县王柏林先生抄造的桑皮纸,有福建长汀县纸工生产的连使纸和其他各种竹纸,也有云南少数民族的古法楮皮纸。

  这次我能有幸来这里参观,也是因为我帮陈龙带来了代表陕西古法造纸的现代继承人张逢学老人亲手抄造的长安古法楮皮纸,同时张老先生也将亲临南艺课堂,为同学们系统的讲解长安古法楮皮纸的抄造技艺。这不但是南京艺术学院对古法造纸、古籍修复有着深厚感情的老师、同学们非常有意义的一堂课,更是张老先生在当下的古法造纸技艺日渐失传的严峻形势下,得以发扬和传承最值得每一个中国人骄傲和自豪的古法造纸术的良机。同时,我也有幸结识了这个对古籍修复有着浓厚兴趣,并愿意以此为自己的职业和追求的年轻小伙,并成为我非常要好的良师益友。

  该去感谢谁呢?恐怕是一切的机缘巧合。让我在09年有了如此丰富的收获。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自己,刚刚补写完后半截内容,点击了“发布”按钮后突然发现,今天正好是这篇文章起草后的第366天(2010.10.11)虽然其间我通过IPv6访问Blogger时段时序,但这不足以成为一篇博客写了整整一年的理由,在这里我做个检讨了。)